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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文茂——相声的极端胜利(转帖)
作者:傻子哥哥 提交日期:2015-05-04 10:10:14
    @信浮沉
    我发表了文章《苏文茂——相声的极端胜利》,悼念苏文茂先生。 O苏文茂——相声的极端胜利
    
    
    
    苏文茂——相声的极端胜利
    信浮沉 发布于2015年5月4日 02:26
    
          一位微博上的好友给我留言:信老板,说句不好听的话,又到了您写悼文的时间了。
    说实话,对于苏先生,我还真没什么可写的。第一,苏先生卧病多年,岁数也高,对于怹的离去,大家早有准备,和之前的常宝霆、袁阔成有所不同。第二,苏先生的作品我虽然听的很多,个人也极其喜爱,但是要真的说说,还真摸不着门道。我写所谓悼文,也不为了什么,纯粹寄托哀思。既然有人提起,也就写几笔吧,散是肯定的了。
    
    苏文茂,在我心目当中,是个一等演员,是文字辈里极少的能列入大师巨匠阵营的人物。但是苏文茂,又不能说是个杰出而有代表性的相声演员。他和他的作品,可谓极其成功,也可谓极其不成功。
    
    苏先生的艺术并不全面,甚至可以说短板明显。他只是在一个很窄的领域不断的深挖,越挖越深,也越挖越窄。他能够跻身一代相声大家,我觉得应该算是偶然的。这既是他的幸运,也是我们听客的幸运,也是相声的幸运。
    
    我第一次听苏文茂先生的作品,是《文章会》,那也是我第一次听文章会。那时候我已经十三四岁了,之前也听了不少的相声了。但是这段《文章会》真是把我听的喷了饭,连最后一个包袱“然也”都乐了十多分钟。回首我听相声的历程,这种时刻屈指可数。真逗!真幽默!真高级!在这之前,我不能想象一个孙敬修爷爷般口风的演员能这么逗,能这么抓人。
    
    文哏大师,当仁不让。文哏,到了苏文茂,才成了一个并列于“柳活”、“贯口”的分类方法(其实并不能并列)。文哏才有了独特的地位和审美意义,才成了相声的一个流派分支。可以说无文哏即无苏文茂,无苏文茂也无文哏。
    
    苏先生的成功,就是极大的挖掘了他浓郁个人风格的文哏相声,把他发挥到极致,发挥到不可学习,不可超越,不可复制,甚至不妄想去复制的高度。他的技术并不算是极好,有些技法甚至是违反相声规律的,但是在他用来,就是准确的,精到的,幽默的。苏文茂往那一站,就是苏文茂,就是文哏大师,就是那样说话,那样抖包袱的一个形象。这已经深入骨髓。
    
    所以,但凡传统相声里文哏气息明显的节目,苏先生一使,便是一流版本。无论万古流芳的《文章会》,还是《论捧逗》、《酒令》、《批三国》等等。我不知道苏先生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什么节目都演,反正就音像资料来看,他选取节目是非常在意的,就那几段,其他的老活,即使人人都使的节目,他也不使。这还是他极端审美使然。也许老先生清楚,那些活,自己使了,也不会好。
    
    也正是这个极端审美,让苏先生的创作面非常的狭窄。他的新时代作品,比如《美名远扬》、《新局长到来之后》、《维纳斯的遗憾》、《废品翻身记》等等,虽然都名噪一时,但我认为,都不是一流作品。和同时代的高英培、侯耀文甚至姜昆比起来,苏先生的新作都要屈居二流。为什么?就因为苏先生这个旧文人的形象局限太大了。苏大秘家喻户晓,可比起侯耀文的轿夫来,总是形象弱一些,以至于包袱的质量、人物的深度和准确度都受影响。苏文茂塑造的人物,都是苏文茂,不是马善人、不是万能胶、也不是侯哈腰。他不是不想塑造,也不是不能塑造,只是自身形象太典型了,珠玉在前。就像于是之、王心刚等名演员的烦恼一样,演一类人太好,就被过早定型了。
    
    以上说了这么多,基本都是废话,爱相声的人都知道。那我想说的是什么呢?是时代。五六十年代,八十年代(或者说除了几次政治运动和经济运动外的解放后时期),真是艺术的黄金时期。不得不承认,大一统国家,统一意识形态,对于艺术,尤其是民间说唱艺术,是有积极影响的。如果苏文茂的黄金年龄在解放前,或者在九十年代以后,他应该都不会有今天的成就,甚至都不会成为名演员。那几十年的百花齐放是真的百花齐放了。不仅相声,快板、鼓曲、评弹、评书,都一样。任何风格的演员都有他的观众,都有条件在他的极端审美下经营下去。现在想想,这都是不成望的事情。现在的演员,谁敢像苏文茂这么使活?在园子里不早让人辞退了?观众还没听到第一个包袱就抽烟去了。所以我认为曲艺是必然走下坡路的,和大环境很有关系。或者换句话说,解放后几十年曲艺的辉煌,本身也是种极端的胜利。有人总觉得解放前的曲艺更辉煌,我很怀疑,我总觉得和解放后是比不了的,无论艺术的高度还是影响力。
    
    苏先生很幸运,收了几个好徒弟。赵伟洲、刘俊杰、崔金泉,甚至宋德全,都是同辈演员中少有的继承了苏先生审美的,不仅风格清新,有才气有巧思,而且也都善于创作。可是这几位难得的才子,一辈子也没红起来。他们没赶上好时候,他们没有苏先生幸运。
    
    极端时代有极端产物,这个极端,有好的也有不好的。现在思想自由了,观念开放了,反而审美同质化了。市场经济,优胜略汰,小众的就是死,没有话说。21世纪的,就是属于郭德纲的,或者张德刚李德刚的,属于美剧的,属于综艺的。那些极端的小众的高审美的东西,瞬间就被时代碾为齑粉,烟消云散了。所谓大众审判的胜利,本来就是个60分的事情。
    
    说了这么多有的没的,也得说点干货。那么说苏先生的所有优点都是基于性格,不可学习的么?也不是。苏先生的说功,值得年轻人好好学习。都说说学逗唱四门功课,如果把“说”狭义的理解为说表、铺陈,那苏先生绝对是一流高手。苏先生的包袱,一分在抖,九分在铺。这也是他为什么总喜欢使一些单包袱小段的原因,比如《抚瑶琴》、《含梨片》、《圆梦》,就是极其相信自己的长铺能为那一个包袱积攒力量。苏先生的铺陈有几个特点:
    
    第一,叙述内容有容量。说他乍一听像孙敬修爷爷,有点道理。他的音色、节奏、逻辑重音都容易让人平静,让人愿意听他没包袱的讲下去。这固然有天赋,也有后天的功夫。台词的设计精到,虽然长但信息量大,这让人不容易散神。有人说传统艺术节奏慢,什么叫慢?单位时间的信息量小就是慢,和速度无关。你速度慢,信息量还小,观众必然等不及。信息量大,但速度快,观众觉得烦躁,表演也容易过火。苏先生在那一代人里率先发现了“慢速度,大信息量”的诀窍,让观众在接受上真正感觉慢而不站,快而不乱。以上是我一家之言,但是我个人觉得是有说服力的。
    
    第二,铺陈表演有重点。苏先生的铺陈看似笑呵呵,眯着眼,不紧不慢的。实际有很高明的节奏设计。苏先生重视铺陈过程中的互动和交流,总是在观众要散神的时候用独特眼光“电”一下观众。这眯眯眼的一微睁,配合他语言节奏的微加重,十分醒人。其他善于铺陈的演员,比如王长友、陈涌泉、孟凡贵等等,在这一点上都没有苏文茂先生有门道,他们的长铺陈就容易平,容易累,容易显得为了铺而铺。高德明先生虽无录像,但从录音节奏可推断,应该也是此中高手,他的铺陈现场看起来,应该也是有急有缓,弹性十足的。还有赵振铎,都是节奏设计的高手,不过赵振铎是刚中有柔,苏文茂是柔中有刚,道理是一样的。
    
    第三,“扑盲子”干货给足。说到扑盲子(铺芒子,不追究写法和解法了),公认马三立是高手,其实我认为苏文茂也是一流高手。马三立扑盲子,在于自然流畅全无痕迹,让你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在哪说。苏文茂扑盲子,在于干货给足,让你不得不信,最后原形毕露。比如《文章会》,大量的“字画论”、”古文论”都是对的,有知识性的。《批三国》关于年代、人物的一些讲解也都是一般人不掌握的。这样的长铺建立了信任,明确了形象,即使你知道他要怎么翻,在哪儿翻,仍然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笑。这种技法虽古来有之,但在苏先生这,发挥到了极致。
    
    第四,自刨自嘲恰到好处。扑盲子必须要自刨,不然容易劲头过大,观众觉得不合理,把观众“闭住了”。仿佛一个大学教授讲了一堂课,都很好,最后一句是“其实我什么都不懂”,这一点都不可信,更不可乐。这是个通用的道理。比如马三立的《卖挂票》、《黄鹤楼》,牛吹着吹着就漏(说行头怕你不懂等),漏了自己缝缝接着吹;这样观众有期待,最后原形毕露也合理。二赵的《八扇屏》,尿尿炕,洗澡也是一个道理。这不是简单的为了要个包袱,都是符合“长扑盲子要自刨”这个原理的。不过这个原理说的简单,要经过精妙的设计,哪几个地方自刨,自刨的方式节奏和理由是什么,就是高手和低手的区别了。刨多了漏了,刨少了观众忘了。苏文茂的自刨,结合自身形象往往用自嘲,自解嘲的方式。比如《文章会》里的缺者为贵、画什么不像什么、周蛤蟆等等,都是自刨,但是他刨完自我解嘲,说是开玩笑,继续一本正经,让你觉得说不定校长真的是重名叫周蛤蟆。这就是他个人的高明技法了。
    
     
    
    苏先生的高明之处很多,我只能结合自己的体会谈“铺陈”这一条,挂一漏万,算是纪念先生吧。顺便也纪念一下那个属于曲艺的百花齐放的黄金时期。
    
    文哏大师青史垂名!
作者:一世永飘 提交日期:2015-05-04 10:28:07
    从小就喜欢听相声~
作者:qqian00 提交日期:2015-05-04 11:57:59
    是啊。。康圣人听王二姐思夫,哈哈,好象听得最多的还是苏批三国,赵子龙老卖年糕,这里老字作总字讲,一生没卖过别的。。哈哈。。
作者:lcf7289 提交日期:2015-05-04 21:45:29
    还有怹的小段《扔靴子》,经常被引用,极为经典~
作者:傻子哥哥 提交日期:2015-05-05 08:50:24
    人民日报刊文纪念苏文茂:他的相声好似清汤火锅,希望别没了
    
    知庸/人民日报
    2015-05-05 07:43 来自 逝者
    
     最早听苏文茂,是《扔靴子》。很简单一个小笑话,不紧不慢地铺,不装腔不作势,也没有什么“猛料”,句句都在寻常生活之内。毫不费力就翻出了意料之外,效果极好,“等另一只靴子落地”也成了俗语掌故,现在仍为报章常用。
     苏文茂的相声,文绉绉的喜剧形象、含蓄温文的包袱、云淡风轻的使法,用火锅底料做比,好比老北京火锅,白水清汤。不像当下许多相声,红油一层、麻辣几重,生怕口味不重、刺激不了观众的味蕾。
     有人恐怕要撇嘴:“清汤锅”,好在哪儿?包袱给得少,皮又厚,铺垫十几二十句,最后乐一下,还得费劲去琢磨——过时了,我们就爱听快节奏的、直给型的!
     确实,在画面快速变化的影视艺术的熏染下,大众的接受心理已经发生了变化,青睐短平快,不耐烦大段的铺垫和延迟,碎包袱集锦式的相声较受欢迎,夸张卖弄的表演风格甚至直接上重口味的段子还能博得满场哄笑。像老先生那样含蓄,还有生命力吗?
     这是对含蓄这种艺术手法的轻视,也是误读。
     含蓄,容易保证相声的艺术格调。李渔在《闲情偶寄》中说,“说半句,留半句,或说一句,留一句,令人自思”“借他事喻之,言虽在此,意实在彼”。这种做法,在艺术伦理上,不容易越红线,不涉猥亵。相声是市民艺术、世俗艺术,难免涉及饮食男女。另外,有时候出于表演的需要,捧逗演员需要互相挖苦。有些演员的做法是生冷不忌,直说愣给,甚至靠“敢说下流话”为招徕观众的手段,通篇的主要笑点就是占捧哏演员的便宜,这样的作品格调太低。
     从创作态度上,也是懒惰,对行业的发展没有好处。
     含蓄,更容易保证相声的艺术效果。按司空图《二十四诗品》的讲法,“不著一字,尽得风流”。表演者露出一角,而观众却感受到整座冰山。这种方法,需要表演者高超的控制技巧,也需要调动观众的想象力甚至思考力。和简单的搞笑相比,看似费劲,其实却使幽默有了结构性,实际效果更佳。前者是拿痒痒挠挠胳肢窝,挠止则笑停;后者是含了一个无形的笑橄榄,越咂摸越有味。不但有前味,而且有后甘。康德在《判断力批判》中说:笑话是一种期待某种情况发生的紧张忽然的消失,耐心铺垫,蓄积幽默能量,然后忽然放出,形成一泻千里之势,这是更高级的造笑术。这里头有艺术辩证法:含是为了更好地放,向死而生,其生弥灿;计白当黑,其黑弥显。弹簧压紧了,力量才足啊。
     当然,说贵含蓄,不是说不能有夸张、张扬、耍宝。十八般兵刃各有其用,每个人的艺术禀赋也不一样,不能强求一律。只是希望以后餐桌上还能有清汤的一席之地而已。
    
    澎湃新闻报料:4009-20-4009
    澎湃新闻,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关键词 >> 苏文茂,相声,“清汤火锅”
    
    
    苏文茂的相声,文绉绉的喜剧形象、含蓄温文的包袱、云淡风轻的使法,好比老北京火锅,白水清汤。 CFP 资料
    
    
作者:五明子 提交日期:2015-05-05 17:56:47
    前几天还在手机里听
作者:jackmashimin 提交日期:2015-05-05 21:18:42
    马屁拍的响点 臭点 这个才是正道
作者:putong 提交日期:2015-05-06 09:31:46
    “等另一只靴子落地”
    
    这个是苏文茂首创的,还是他改编自外国笑话?
    
    我记得以前中学英语阅读题中有这个故事。
作者:书心我心 提交日期:2015-05-06 10:16:39
    大师的经典
    
    就是经典的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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