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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olly1973 提交日期:2010-01-19 23:19:29
    http://jiaoyu.org/luanke/09b.htm
    
    追求和平
    
    2009年年底
    
    在城市有人问我:"你说,你不想提高你的影响力。你这样做有什么用?能达到什么?"其实,我已经没有了什么目的,没有什么要达到的。我仅仅是喜欢这个样子,才去做。因为我不追求达到什么,所以我也不想让任何人做到任何事情,没有推动别人的兴趣。我现在能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过日子,我就满足了。
    有的人认为我在实践一种叫做华德福的教育,甚至有的还认为我在推广这种教育。这是一种大误会。我没有想让中国人接受什么。我也从来没有实践过华德福教育,也不知道这种教育是一种怎么样子的教育(我无法判断什么是,什么不是华德福教育)。我所做的仅仅是去满足我在学生的身上观察到的需要。
    要求别人按照我的想法做事,要求别人实现我的想法,这种情况让我很不舒服,总是让我感到自己在对不起别人(当然,如果我要要求别人按照第三者的想法来做,那就更不舒服)。我想珍重每一个人自己的想法,不想给任何人强加什么观点。但是,一个老师就是必须要求学生参加自己的。这就是一个我很久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现在,跟我拍《和平剑》电视剧的学生已经到了六年级。现在,这个班级与我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我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状态。他们与我合作得非常好,愿意配合得非常好。我以前见过的班级,有的是听话但不敢做,有的是敢做但不听话,但我现在的六年级学生又敢又配合。在他们的班里,我的权威不是经过手段获得的,更不是上级给的,而完全是学生给我的。我们在班里的合作基于互相的尊重和喜欢,真是舒服极了。这是与他们共同创作而得出的结果。这样,我就不需要让学生按照我的想法去做,不需要我因为忽略别人的想法而难受。但是,没有跟我拍过电视剧的其他班级都没能达到这种状态。
    有人对我说,他们会与神进行交流,能从神那里得到一些意愿、指导或命令,也会从神那里得到肯定。我从来没有,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的。有的人告诉我,我需要为我的灵魂、为我的事情去请求神,但我凭什么去请求?我哪里知道自己想的是对还是错的,我怎么请一个完善的神来帮我实现我不完善的想法?也许,让我碰到灾难才是能修整我错误想法的好手段。我做的只是承认:如果没有了神的帮助,也就没有了现在的我,所以我就感谢它给我带来的一切。
    今年的国庆节放假时间,我的身体就抓了机会(病毒),让我生病,让我发高烧连续12天。发烧是影响不了记忆力的,但这次的发烧把我以前形成过的思路都烧掉了,留下了一片空白。
    病开始,我去了学生的家,因为这样,学生能照顾我。但学生的家都在山上,学校和卫生所却在山底下。为了打针,我还是搬到了没有人照顾我的学校。每天打10个小时的吊针这段日子,我都放弃了一切,已经停止有思考。只有板烈的医生没有放弃。他也考虑过让我去县医院,是因为我的发烧在10天之内都不下来,但我血液循环有问题,我根本起不了床,怎么做车呢?接下来还有很多学生被传染了这种病,而根据教育局的要求,他们都住在了我们村的小卫生所里。
    这一场病是我一生最重的一次。在病的过程中,我失去了我自己,只留下了一个装满了药的身体。在恢复的过程中,我重新有了自己,但却是一个跟以前不同的自己。这一场病之前,我经常思考某些事情,但在病后,我却没有想事情的能力,我的头是空空的。生病之前,我不崇拜任何人,但在生病之后,我突然就崇拜某些人。病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束了我什么时期和能力?留下的空白(空间)又是为了什么?可能奇怪的是:对结束的那些东西,我感到放心,对新情况我感到好奇。
    怎么会放心呢?因为我再也不用管它们。作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我虽然知道,我现在六年级的学生从学前班起就已经跟我在一起,我虽然跟他们一起经历了他们生活大部分的事情和各种各样的人生变化,但我却不记得,只能在乎他们现在的样子。我无法智力的样子去思考他们人生的经过和变化,只能跟他们在一起并相信他们对我们共同生活的记忆。
    作为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其实是很好做的。没有了过去,也就没有了后悔,因为自己都不记得错过了什么。没有了过去,也就没有与自己过去的盼比。没有了过去,也就没有对自己是谁的想象。我确实很欣赏这种轻松无烦恼的状态。现在,我唯一还能做好的工作,是献身我自己,因为这不需要特别的智力。这样一来,我可能对不起许多人的期待,但我就是变成了一个智力没有了利用价值的人。
    
    
    我与我们学校、我与我学生之间的缘分关系把我带到了这里,让我做他们的志愿者老师。其实还有很多其他的人被学生(被我?)而吸引到这里,但他们都没有留下来。为什么呢?没有缘分的人可能会认为自己该做一名贫困山区的志愿者教师,但他不可能留下来,是因为他与当地之间没有了命运关系(他的名与他的学生不是分不开的)。但有了缘分,离开就会造成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有的人认为,我有了目的才能"坚持"在这里。其实,我并不想改变中国的教育,那是中国人自己的事,我不该干涉。我只是喜欢我自己的生活方式。有的人可能认为,必须达到这个,必须达到那个。但这样的想法会让我表现得很惨。
    一般的人在他们短暂的生活中都做到那么多的事情,我都还没来得及去做。我还没来得及找稳定收入,还没有自己的房子和财产,也没有成家。连一个地方的户口我都没有。我觉得,自己还没做好一件事,生活就已经过了一大半,自己已经41岁了,已经老了。他们怎么做到那么多,我不知道。如果我能在短暂的生活中做好一件事,我就完全满意了。
    我在20年前先开始做的一件事,就是做一名志愿者。我觉得,做一名志愿者不是那么容易、那么快就做好的。比如做志愿者教师,需要培养自己适合学生的心态,否则什么都做不好,什么方法也都没有用。但培养自己的心态是需要花很多年的时间。
    中段,我多次又开始做另一件事情,就是翻译书的工作。而因为我没有真正学过,只是顺便做而已,所以我又满足不了专业翻译的要求,又做不好这一件事。但我却有去做的愿望。我总是觉得,自己做得都不够,做的事情一点也不完整,在还没有做好教育志愿者工作的时候不应该又开始做翻译。为什么在那么短暂的生活中要容下那么多容不下的事情?容不下,一件事也不是完整的,什么都做不好。为什么我不先完成我已经开始做的那一件事呢?
    2010年初又有了新的任务来找我,就是为城市人的服务工作。这将会意味着我对教学工作的放弃,也会意味着我再一次需要很多年,才能做得好这一件事,才能感到自己不在逃掉山区里的责任,才能找到一个自己能做事的方式。城市的事情只是工作而已,就像我从10月至12月每个周末在学生家里做的翻译那样,但这个为城市人做的新工作肯定代替不了我在板烈的家。不管是为了山区还是城市,我都还没来得及追求其他的生活,但这一段时间我很快乐。或者说,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必须安排好什么,所以我就过得很快乐。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我南非的Mandela说过的一句话:"如果你隐藏着自己,不敢让别人看到你如何做着自己所喜欢的事,别人就会认为,他们也不能。但如果你让他们看见,这就等于允许他们像你一样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等于解放了他们的愿望。这不是说让他们做跟你一样的事,而是说让每一个人做最适合自己的、自己所愿望的事。"是的,在现在的社会里,我们不敢在别人的面前做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我们要勇敢一点。这样,我就被我的朋友们感动了,也就所以,我第一次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
    当然,接受采访是带来后果的。在接受之前,我哥哥和我的朋友们已经告诉我:"现在,时间已经成熟到一定的程度,你再躲下去是不可能的,现在你要为了大家去牺牲你自己所喜欢的(跟学生在山里的)生活和工作。"而在播放了节目之后也就是这样来发生的。很多很多的人发电子邮件、打电话、坐车来找我。我不知道是什么感动了他们。反正,那么多人想拍我的照片,这还是一件让我难受的事。现在,他们对我的关注已经改变了我的生活和工作。由于他们带来的事情,我再也不能作为一个只属于我学生的人,再也不能专心地做教学工作,再也不能随便在山里走。如果我继续去学生的家,跟随我的人就会给我学生带来负担,强迫学生来接待陌生的客人。这太对不起学生了。我的头很乱,我都无法想清楚该怎么做才好。
    在接受采访之前,我不是不知道这个后果,但为了解放别人的愿望,我应该牺牲仅仅是自己喜欢的这个生活。在理性上应该是这样的,但在感情上我还是舍不得本来与学生(只为了学生)的日子。不管是该面对大家、该成家还是什么,我都是这样的。理性上我该接受新的任务,但我的情感还不愿意。其实,我也不懂得指导别人,而只能去生活,让别人也按照自己的愿望去生活。
    我也受到别人的影响。我身边的人也希望我过与他们一样的生活,只不过,我身边的人现在还是农民。到了城市也会如此。我确实害怕,到了城市,人都会问我对各种事情的想法,而我又没有什么可说的想法。我害怕喜欢说人的城市人,可能也是我不习惯那种带来限制的压力。不管是说我的坏话还是好话,被别人说都是一种非常不自在的状态。我能否找到在板烈为城市人服务的工作呢?
    但我的朋友又对我说:"只有你承受得了被说,你的心里才会和平。只有你勇敢地面对你害怕的在城市环境,你所做的事情才难得,才有了大众的价值。"他说得很对,所以我就要学会这一点。我的朋友还告诉我:"这就是你的新任务。你要尝试如何在城市这种环境之下让每一个人都按照适合自己的方式做适合自己愿望的事情。"也许,我会用我的部分时间去满足他们的需要。不过,希望从我这里得到答案的人太多太多。我怎么面对他们带给我的如此大的热情呢?我还是做不到,只能得罪很多从我得不到答案的人。我的能力还是很有限。我只能用自己的生命来试一试如何去做。
    我能不能承受那么多的关注和热情?我不知道。在这一方面,我朋友给我说的一句话对我的帮助很大。他说:"别人对你的关注和热情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你所做的事情,而是因为他们的需要。"
    
    
作者:书巫 提交日期:2010-01-20 09:15:55
    转柴静的博文一篇
    
    
    ——http://blog.sina.com.cn/s/blog_48b0d37b0100h7af.html
    
    
    
    不可能的改善(2009-12-30 00:35:34)标签:杂谈
    
    
    一
    
    我和卢安克坐在草地上,七八个小孩子滚在他怀里,常不常地打来打去。
    
    我本能地拉住那孩子的手“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这样?”
    
    我就差说“阿姨不喜欢这样了”,绷住这句话,我试图劝他们“他会疼,会难受”
    
    “他才不会”他们嘎嘎地笑,那个被打的小孩也乐。
    
    卢安克坐在小孩当中,不作声,微笑地看着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后来问他“我会忍不住想制止他们,甚至想要去说他们,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可是你不这么做?”
    
    “我知道他们身上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不同的特点,都可以理解。”
    
    “但是理解够吗?”
    
    “如果已经理解,然后再去给他们说一句话,跟反感的一句话是不一样的。”
    
    我哑口无言。
    
    二
    
    我采访姐弟俩。
    
    弟弟卖力地劈柴,大家都觉得这镜头很动人,过一会儿火暗下来了,摄像机拍不清楚了,就停下来,说再添点柴。再过了一会儿,我让弟弟带我去他的菜地看看,他拒绝了。
    
    “为什么呢?”我有点意外。
    
    “你自己去”,他看都不看我。
    
    我纳闷了一晚上。
    
    卢安克第二天说给我听“那时候正烧火,你说你冷了,他很认真的,他一定要把那个木柴劈开来给你取暖,后来他发现,你是有目的的,你想采访有一个好的气氛,有做事情的镜头,有火的光,有等等的这样的目的,他发现的时候,他就觉得你没有百分之百地把自己交给他,他就不愿意接受你,而你要他带你去菜地看,他不愿意。”
    
    我当时连害躁的感觉都顾不上有,只觉得头脑里有一个硬东西轰一下碎了。
    
    “目的是好的,但是是空的。”他说。
    
     “空的?
    
     “空的,做不了的,如果是有了目的,故意去做什么了,没有用的,没有效果,那是假的。
    
     “你是说这样影响不到别人?”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个很奇怪,我以前也没想过,想影响别人,反而影响不到。因为他们会感觉到这是为了影响他们,他们才不接受了。”
    
    
    
    三
    
    孩子在火边俯耳跟他说悄悄话。
    
    “你肯定在说怎么考验我们”我猜。
    
    卢安克对他笑“不行,他们城里人会不喜欢”。
    
    我隐约听见一点“是要拉我们去玩泥巴?”
    
    他转头问我“你喜欢土吗?”
    
    “当然了”。我认为我喜欢,在我对我自己的想象里,我还认为自己喜欢在下着大雨的时候滚在野外的泥巴里呢。
    
    采访结束之后,是傍晚六点多,天已经擦黑了,山里很冷。
    
    卢安克忽然站住了,温和地问我“我们现在去,你去吗?”
    
    “现在?”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我自己头脑中的第一反应是“我只带了一条牛仔裤”。
    
    就这一个念头,一切已经逝去。
    
    我根本不敢再回答我想去,那是做作,再非要努着去,弄得满身泥,甚至雀跃欢呼……只会是个丑陋的场面。
    
    
    
    四
    
    “当时发生什么了?”
    
     “我记不起来了”
    
    “那个时候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沉静地看着我,他在采访中有很多次说这两句话了。
    
    一开始,我看着他,脑子里几乎有个嗡嗡的尖叫的声音“这个采访失败了,马上就要失败了”
    
    之前曾经有同行,几乎是以命相胁地采访了他,但完全没有办法编成片子,就是因为媒体的常规经验,在他面前是行不通的。他不是要为难谁,他只回答真问题-----真正因为未知和交谈而生发的问题,而不是你已经在他书里看过的,想好编辑方案的,预知他会怎么回答,预知领导会在哪个地方点头,观众会在哪个地方掉眼泪的问题。
    
    我放弃了。
    
    我不带指望地坐在那儿,手里的提纲已经揉成了一团,这些年采访各种人物,熟极而流的职业经验,几乎土崩瓦解。
    
    然后我发现我在跟他讲那个我小学的时候,近视后因为恐惧而把视力表背会的故事,是鬼使神差说出来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说这个,我甚至早就忘了这个事,但我现在把它说出来了,而且说了这么长一段。我以前约束过自己,绝不在电视采访时带入个人感受----这是我的禁忌。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着黑色惊叹号的禁忌也一起在尖叫中粉碎了。
    
    我看节目的时候,发现我自己讲的时候目光向下,很羞涩,就象我八岁的时候一样。
    
    
    
    五
    
    然后我才知道,他说他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了。
    
    “以前我的思考都在头脑里发生,我想到了,但我做不到。现在我不思考了,只感受,反而做到了我之前想做而做不到的,因为思考变成了生活,变成了行为。”
    
    看他的博客,会清晰地看到他这个变化的过程。
    
    他之前写过《与孩子的天性合作》,写下他的研究和经验。几十万字,现在他已经不再记得写过什么,他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可借鉴的模式。他说他不再思考,也不再写了,只是感受。我当时看的时候担心他坠入虚无,直到采访时,才知道我头脑中的桩子插得何等之深。
    
    “你认为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如果自己作为老师,带着一种想像,想像学生该怎么样,总是把他们的样子跟觉得该怎么样比较,是教育上最大的障碍。这样我没办法跟他们建立关系,这个想像就好象一面隔墙在学生和我的之间,所以我不要这个想像”
    
    “我们平常接触到的一个很好的老师也会说,我想要一个有创造力的,有想象力的,什么样的学生,他也会有他的一个标准,难道你没有吗?
    
    “那学生做不到,他会不会放弃呢,会不会怪这个学生?”
    
    “可能会失望。”
    
    “我以前考虑过很多方法,最后放弃了,方法都没有用,唯一有用的是老师的心态,老师心态最受影响的就是那种学生该怎么样的想像,他总是想着这个,他没办法进入适合学生的心态,没办法真正去看学生是怎么样子的,如果很开放地看得到,没有什么想像,很自然地就会有反应,适合学生的反应,而这种反应学生很喜欢,很容易接受。”
    
    所以他才说,他没有任何可写的了,他曾经在博客里以巨大的篇幅批评和反对过标准化教育,反对整齐划一的校园,反对“让人的心死去”的教育理念,他跟现实世界里的问题较着劲,现在他说他放弃了要改变什么的想法。我刚一听的时候也一惊。
    
    他说“如果想改变中国的现状,然后带着这个目的做我做的事情,那我不用做了。幸好我不是这样的,我不想改变,我没有这个压力。”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往下问“如果不是为了改变,那我们做什么?”
    
    “当然会发生改变,改变自会发生,但这不是我的目的,也不是我的责任,也不是压在我的肩膀上的。”
    
    “改变不是目的?”
    
    “它压着太重了,也做不到”他说“但你不这么想的时候,它会自已发生”。
    
    有人跟我形容过听他说话的感觉-----你以为是禅悟式的玄妙,其实背后是严整的逻辑体系,是一步步推导认识的结果。
    
    “你原来也有过那种着急的要改变的状态,怎么就变了,就不那样了?
    
    “慢慢理解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理解了就觉得当然是这样了。
    
    “你对现实完全没有愤怒?
    
    “没有。”
    
    “你知道还会有一种危险是,当我们彻底地理解了现实的合理性,很多人就放弃了。”这是我的困惑。
    
    “那可能还是因为想到自己要改变,所以没办法了,碰到障碍了,就放弃了。我也改变不了,但也不用改变,它还是会变。”
    
    “那我们做什么呢?”
    
    “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六
    
    “你想要爱情吗?”我问他。
    
    他四十一岁了,他在广西的农村从青年变成了成年人,他没有家,没有房子,没有孩子,光着脚穿着球鞋,因为那里买不到一双45码的袜子。
    
    “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没经历过。”
    
    我当时的反应,是心里一紧。
    
    但他接下去说“我在电视上看过,觉得很奇怪。”
    
    “奇怪?”
    
    “电视上看那种爱情故事,根据什么感情产生的,我不知道。怎么说?一个人属于我?我想像不出来这种感受。”
    
    他说过,他能够留在中国的原因之一,是他的父母从来不认为孩子属于自己。
    
    我说“可是我就连在你身边这些小男孩的身上,都能看到他们对人本能的一种喜爱或者接近,这好像是天性吧?
    
    “他们属于我,跟爱情的那种属于我不一样的。一种是能放开的,一种是放不开的。
    
    “能放开什么?”我还是没听明白。
    
    “学生走了,他们很容易就放开了,没有什么依赖的。但我看电视剧上那种爱情是放不开的,对方想走很痛苦的。”
    
    “你不向往这种依赖和占有?”
    
    “不。”
    
    八
    
    在节目后的留言里,都有一种共同的情绪,卢安克给人的,不是感动,不是那种会掉眼泪的感动,他让你呆坐在夜里,想“我现在过的这是什么样的生活?”
    
    今天中午在江苏靖江,饭桌上,大家说到他,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人也很触动,但他说“这样的人绝不能多”
    
    “为什么?”
    
    他看上去有点茫然,喃喃自语“会引起很多的矛盾……他在颠覆。”
    
    这奇怪的话,我是理解的,他指的是越了解卢安克,越会引起人内心的冲突,会让人们对很多固若金汤的常识和价值观产生疑问。
    
    我问过卢安克“你会引起人们的疑问,他们会对原来这个标准,可能不加思考,现在会想这个对还是错,可是很多时候提出问题是危险的?
    
    “如果怕自由,那就危险,自由是一种站不稳的状态。
    
    “从哪儿去找到这种能不害怕的力量?”
    
    “我觉得如果只有物质,那只有害怕,如果有比物质更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害怕了。”
    
    他在片子中下过一个定义,“脑子里没有障碍才是自由”
    
    七
    
    我采访的孩子里有一个最皮的。
    
    我跟任何别的学生说话,他都会跳进来问“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
    
    等打算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跳走了,或者把别人压在身子底下开始动手了,我采访他的时候,他急得不得了,前摇后晃。
    
    他只有呆在卢安克怀里的时候,才能那么一呆十几分钟,象只小熊一样不动。即使是别人挑衅他,他也能呆住不还手。
    
    “文明就是停下来想一想自己在做什么”卢安克说,但我从来没见过他跟孩子去讲这些道理。
    
    “语言很多时候是假的”他说“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才是真的”,他让他们一起拍电视剧,去扮演一个角色,一个最终明白“人的强大不是征服了什么,而是承受了什么”的孩子。
    
    他陪着这些孩子长大,现在他们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这些小孩子,一人一句写下他们的歌词组成一首歌,“我孤独站在,这冰冷的窗外……”“好汉不需要面子……”大家在钢琴上乱弹个旋律,然后卢安克记下来,他说,创造本来就是乱来。
    
    这个最皮的孩子忽然说“要不要听我的?”
    他说出的歌词让我大吃一惊,我捉住他胳膊,“你再说一遍”
    
    他说“我们都不完美/但我愿为你作出/不可能的改善”
    
    我问“你为谁写的?”
    
    “他”他指向卢安克。
    
    
    
    
    
    http://luanke.jiaoyu.org/卢安克博客
    
    http://space.tv.cctv.com/video/VIDE1261927120929889《面对面》节目
    
    
    
作者:脉望 提交日期:2010-01-20 09:17:39
    那天看了讲这位德国老师十年坚持的纪录片。作为同行,深表钦佩。。。。
作者:书巫 提交日期:2010-01-20 09:19:19
    《面对面》节目:志愿者卢安克(视频)
    
    
    ——http://space.tv.cctv.com/video/VIDE1261927120929889
    
    
    不妨一看。
作者:北京书话 提交日期:2010-01-20 09:32:17
    阅读
作者:zholly1973 提交日期:2010-01-20 11:54:20
    作者:脉望 提交日期:2010-01-20 09:17:39
     那天看了讲这位德国老师十年坚持的纪录片。作为同行,深表钦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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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安克说他并没有“坚持”,他是喜欢,不是“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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